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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月前「广西分会」力翔 阅读(4.8K+) 评论(0)

我那遥远的库勒河

力翔

 

我那遥远的库勒河
文/力翔(黑龙江)

列车风驰电掣般掠过风光旖旎的辽南大地,一路向北直扑向遥远广袤的松嫩平原。我的心扉也随着列车的节奏飞向久别的故乡,飞向故乡的库勒河……
岁月的流逝只能在日渐苍老的容颜上留下印痕,而悠悠往事却永远的镌刻在心灵的深处。每当思乡心切,月上窗棂的夜晚,想起故乡,便想起故乡村外的库勒河。想她清亮亮的面容,想她净莹莹的秀水,想她与我朝夕相处的快乐童年。
库勒河是一条在小不过的河流,小的在中国的版图上根本找不到她的身影。她只知道从不疲倦的由嫩江分叉南来,在村旁又折头向西北蜿蜒而去,流向内蒙方向的雅鲁河。
库勒河,她在我的记忆里从不忧愁,也不烦恼,更无怨言,日夜不停的为岸上的村落和行人弹奏着美妙悦耳的音符。在她柔软纤细的臂湾里,生长着肥美墨绿的水草,茂密的芦苇、火红的蒲棒、成片的菱角……微风吹来,水面上荡起幸福的涟漪,叶草随风歌舞。库勒河从不惧怕暴风骤雨的侵袭,也不惧飞沙走石的冲撞,她处事不惊,泰然自若的善待着沿岸的百姓和村庄。
我清的记得,儿时的夏天,我们这些无忧无虑的小屁孩,宁可逃离书声琅琅的课堂,也要扑进她母亲般的怀抱里撒野。在水里学狗泡,扎猛子,练憋气,打水仗,玩够玩累了,便爬上岸来横躺竖卧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晒太阳,晒热了身子再重新跳到河里。等到玩够了,才上岸穿上妈妈亲手做的粗布裤衩,扛上用杨树苗做的钓鱼竿,鱼线是纳鞋底的线绳,鱼坠是牙膏皮替代,鱼漂从大白鹅身上拽下的翎毛管儿,在头上刷一点红油漆,选好“鱼窝”,神情专注的钓起鱼来,直到太阳落西,村子隐约传来母亲唤儿回家吃饭的喊声,才余兴未尽的收竿离开河岸,走回暮色苍茫的村庄。
库勒河是嫩江的儿子,从嫩江分叉而出,途径无数村落,走过成片草原,她用甘甜的乳汁养育着沿岸的人民。在她的身边,各村的生产大队都有养鱼池,养鱼池都盖了小土房用来看护鱼池,防止乱捕乱捞。我的村子看鱼房叫第一小房,临近村子的叫第二小房,挨着的叫第三小房,沿岸究竟有多少这样低矮无电的小土房我已记不清了。我村第一小房的看护人那年已年近七旬,姓庞,河南人,说的不是东北话,村里人都叫他“庞侉子”,听大人讲,他当过“八路”,打过“辽沈”,跨过鸭绿江,十足的老革命。鱼池是禁止钓鱼的,可我们这些顽皮的孩子哪里忍得住啊,于是便在库勒河畔,我们这些小八路和庞侉子老八路打起了游击战。
儿时的钓友战队有活泼机灵的小波,不怕天地的大胆,钓技高超的赖毛等。团队集合到了河边,想要安稳的钓鱼,必须把庞侉子老头调走,分散他的注意力。庞侉子的小房在河对岸,房边停着一只巡河的小木船,庞侉子可划着船随意在河里游弋。只要我们把庞侉子引到我们这边岸来,其余的钓鱼队员便可通过渡口上的独木桥隐蔽在河岸的芦苇荡里放心的垂钓。计谋以好,开始实施我们的“调虎离山”行动,由我带着俩名队友在河岸上明目张胆的吵吵嚷嚷放杆甩线,庞侉子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就驱赶我们:“小兔崽子们不行在鱼塘里调鱼,赶紧给我滚!”我们像没有听到似的,依旧若无其事的钓着鱼,并和庞侉子叫号的喊:“就不走,就不走!你过来撵我们啊!”。庞侉子被激怒了,跳上船,解开缆绳,冲我们划过来,我们并不着急离开,专等他上岸再把他引走追赶我们。我们专门等他要接近身边了,在转身撒腿就跑,边跑边喊:“抓不着,挠脑勺,气死猴,累老头!”庞侉子越气越追,越追越气,七十岁的老头哪能跑过我们小孩伢子呀。就这样,跑跑追追,追追停停一直跑近了邻家大队的管辖范围,我们都呼啦一下躲藏的不见踪影。而那边钓鱼的主力以过河找好位置张竿开钓了。
库勒河,我还记得那个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天。北方的冬天是孩子的世界,是撒满欢乐和童趣的季节,是充满奇特幻想的童话世界。你看吧,那冰面上穿梭如飞的少男少女划着冰刀尽情的洋溢着青春的豪迈。那跪在冰车上拼力扬臂划钎的男童弱女,正用浑身的解数争冠夺魁。还有那三三两两的老顽童挥舞着鞭子,把冰尜(曼陀罗)抽的曼妙旋飞……坚硬光滑的冰面似乎被这热闹的场景所感染,也不甘寂寞的发出“咔嘣咔嘣”的冰裂的吼声,洪钟大吕般的声音沿着蜿蜒冰面,连绵不断的传向远方。
那年过年前,妈妈用手工给我缝制了一双大绒棉鞋,留着大年三十穿,我等不及就换上了。约定好几个伙伴,跑到屯西的大河去滑冰玩。投入冰的怀抱,我们忘记了所有,只知尽情玩耍,我脱下妈妈做的新鞋,换上老掉牙的冰刀,把鞋子藏在岸边的茅草棵里,滑向冰面宽阔处,摆开阵势,冰块当球,向日葵杆当球棒,一场激烈的冰球大赛就此展开。玩完冰球赛,又比速度,捉汉奸、抓特务、围地主,混在一起扭打、厮杀、身压,棉帽子丢在冰上,头发上的汗气挂成了白霜,个个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像团火,棉袄扣子解开,任寒风抚慰滚烫的幼小心灵。玩耍使我们忘记了时间的存在,不知不觉已滑到了第三小房,眼看着太阳就要砸到冰面了。这才想起了回家。等赶回原地,黄昏马上降临。我坐在放鞋的草堆旁穿鞋时,发觉新棉鞋不翼而飞,天冷冻脚不说,没鞋怎么走路。我急的简直要哭,狠狠的骂道:“我操他祖宗,谁这么缺德把鞋拿走了?”只有凛冽的北风回答我,还有同甘共苦的小伙伴不离不弃把我轮流背回了暮色苍茫的村庄。
库勒河,她在我最困苦的时候,教会了我什么是坚强;是她让我看到了团结的力量是如何的强大;是她告诉我怎样去爱、去善待这多彩的世界和人生。
库勒河 ,我又想起“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的那个火红年代的往事。那年的深秋,公社号召大搞农田水利建设,加快农业发展速度,大队决定把库勒河充沛的水力资源引上岗地,灌溉万亩农田。村里的青壮年全都奋战挖渠工地上。我们这群孩子喜欢往热闹地方凑,爱往人多的地方跑。工地上“铁牛”高歌,红旗飘舞,劳动的号子此起彼伏。库勒河的碧波在不远处激荡着劳动大军改天换地的斗志。夜幕降临,堆堆篝火照亮漆黑的夜空,河面倒映的火光就像天上的星星落入了银河。机器的轰鸣、锹镐的撞击、指挥的哨声、河水扶岸的吻声交织成一曲浑厚和谐的乐章,舒缓的在工地上空袅袅的飘荡萦回。
一向温柔的库勒河,不知道为什么也发了一次脾气。就在工程即将竣工的时候,奔腾的河流突然冲毁渠道的隔堤,气势汹汹的涌入渠道,势头直扑正在安装的机电房。河水一但灌满未完工的渠道,淹没机电房,工程就会功亏一篑。在这危难时刻,只见工地“青年突击队”的大旗下,跳出几名青年,奋勇的跳入冰冷的激流中,领头下水的青年是大队民兵连长高嚎。我多次看他在文艺汇演时演《智取威虎山》中的李勇奇,因为他嗓门大,唱腔高,人们管他叫高嚎。入水奋战激流的勇士手挽手,臂挽臂拦住水流。其他人便在人墙下方添土堆石,拦水筑坝。在紧张的抢险过程中,由于泥石的冲撞,刘嚎的二姆指永远化做了库勒河的血脉,与河水融为一体。他的英雄事迹被公社放映队制成幻灯片,在公社范围巡回放映宣传。
虽然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我的梦里一直萦绕牵魂着库勒河,经常听到河水的流淌声音。已过天命的我,历经了成功的欢乐,尝尽了失败的痛苦,体验了背井离乡颠沛流离的痛楚。生活把我磨练的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淘气的少年了。回归故乡,踏路寻梦。旧事翻涌,感慨万千。在家乡,我第一个见到的旧友老铁小波。靠着他的聪明机灵已飞黄腾达的不得了,在当地小有名气,当了沙场老板,据说手里的钱就近八位数。在我回家的当晚,小波为我接风洗尘,说啥把我往全区最有名的天上天夜总会里拽。我不肯,到了家,就想回味往日的家乡风土人情。我选择了“黑土地小餐馆”,那里有我喜欢的家乡菜。进了餐馆,我先点了辣椒土豆丝和麻辣豆腐,其它菜由小波随意点。我要喝“老村长”酒,小波不干,说回到咱家乡,不喝家乡产的“北大仓”哪行。吃着家乡风味的菜,品着鹤乡的名酒,说着离别后的思念,我和小波沉浸在童年的往事中,库勒河清凌凌的水,仿佛哗啦啦的在耳旁流淌。
闲话间,小波给我讲起他的发迹史。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改革开放给梦想发大财的人提供了有利的时机。小波承包了库勒河的一段水面,也是当年庞侉子看护的第一小房水域。小波拦河圈坝,在水里人工养鱼,收益匪浅,腰包子很快鼓起来。然而,好景不长,随着经济大潮势头的迅猛冲击,工业飞速的发展,大量的生活污水和城市废水排向嫩江,又殃及库勒河。鱼是不能养了。当时房地产开发热方兴未艾,建筑业如日中天。盖楼扩建需要大量的沙石,河床底下有成片的沙层可供挖掘。于是小波转行又当上了无本万利的沙老板。周围有点地方势力的人物见挖沙能赚钱,也纷纷效仿起小波,但见嫩江沿岸,沟叉河渠,凡是有沙的地方就有挖沙人无端的开采。两三年的功夫,库勒河遍体鳞伤,满目疮痍,河道断流,水源流失。几年后,乡里又号召旱田改水田,库勒河沿岸的草原全部翻耕垒埂,建成方格本式的稻田。沿河没有挖沙地点可供挖掘,小波见状不好,用钱疏通关系,把采沙地点挪到河的下游邻县地域去了。
我轻呷了一口浓烈的酒,平静的问:“大胆现在怎样?”
“他呀?早没影了!听人说跑海南了。”
花费上辈人心血建造的农田水利设施随着生产队的解体,那修的像长城似的渠坝长满了荒草,静默的废弃在田野中,造福于人类的功能以丧失殆尽。改革开放初期,乡镇企业如雨后春笋朝气蓬勃的发展起来。库勒人为了合理开发利用土地资源,决定在库勒河上方不远的高岗地上建立砖厂,厂址就设在渠坝南端,渠坝的土用来制砖。村里求爷爷告奶奶,在银行贷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建成了砖厂。承包制那年,大胆承包了转厂,开始还不错,几年下来,高岗土用完了,渠坝的“长城”也挖没了,跟前的耕地也变成了大坑。土源成了问题,只能停机破产。砖厂的贷款,村民的抬款都要还,债主堵着门讨账。大胆趁着一个月黑风高夜偷偷的逃离了村庄。我重重的喝了口酒,嘴里非但没感到辣,反倒有点特别的酸楚。
“那么赖毛、比我们大好几岁的高嚎、还有老庞头他们现在都咋样啦?”我按耐下自己的情绪,迫不及待的打听下去。
小波告诉我说,赖毛带着老婆孩子在哈尔滨建筑工地打工呢。库勒河周围出碱土,前几年村子里没有这么多砖房,农村大部分是土房,正月过后,沿岸的农民利用开春前的农闲时候,大车小辆的到河边左右的碱土地片拉碱土,回去抹房盖防漏雨。赖毛呆着没事干,就到村委会协商包下了收缴碱土管理费的活,用来弄点零花钱。旱改水后,赖毛也包下一块水田。天有不测风云,那年,赶上旱灾,库勒河遭到胡乱开采乱挖后,有的地方出现了断流,水源供不上灌溉。赖毛没钱在地头打井,只好把稻地低价出租。为了生活,一家老小三口远走他乡,卖力讨生。
那个当年血气方刚的民兵连长、拦水英雄高嚎,人民公社垮台后,村里考虑到他为集体所做的贡献,把他委派到村办砖厂但任工长。砖厂承包大胆后由于管理不善和各方面的原因,破产解体,大胆人间蒸发销声匿迹。讨债的债主扒了砖厂的大窑,拆了机械设备用以抵债。一夜之间,高嚎没了工作,两年的工资成了水上漂。眼下,他还在四处奔走,去法院,找政府,讨薪的路上洒下一路泪水。
生产队解散后,库勒河沿岸的看鱼房都被扒倒了,那个叫庞侉子的老头也卷着铺盖回家了。祖祖辈辈靠出力生活的农民,片刻不得歇息的。庞侉子养了几头猪,在河边给猪挖完野菜时,他拎着装野菜的袋子,蹲在坝口洗手,突然刮起一阵妖风,把袋子吹进了水里,庞侉子伸手去捞袋子,也说不上怎么的一头载进水里,和他精心守护过的库勒河化为一起潺潺西去……
我“咕咚”一声,把剩下的半杯酒一口咽进肚里,呛得我大滴的眼泪掉个不停。
“走、小波,带我到大河看看去!”我沉醉的心已飞向久违的库勒河。
小波“噗嗤”一声乐了:“那臭水坑子烂苇塘有啥看头?二哥咱俩还是好好喝几盅吧,晚间我领你到天上天去潇洒,享受一下俄罗斯美女的服务。”
这一顿的相聚餐吃得我心里发堵,兴致寡淡,肚里翻腾,头脑发涨。我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咋样离开黑土地,再到天上天的。豪华包厢里,声乐刺耳,灯光迷离,几乎赤身裸体的侍女骚首弄姿,舞臀翘胸的在前台挑逗勾引。在我的眼前,仿佛她们脚下践踏的是库勒河圣洁的身体。人类的欲望,贪婪,自私,使他们从不放弃丛林法则,互相残忍厮杀,破坏。这些被金钱财富冲昏头脑的人间过客,不惜一切代价把自然的骨髓血液榨干吸尽,把清水搅混、河流枯竭。让小草萎缩、植被消失。使原野苍茫、大地失色。富的冒油的老板,肥的光腻的富婆,以昂贵的资源为代价换得了锦缎丝绸,钵满盆满。正可谓:钱包鼓了,脑袋空了;个人富了,资源没了;暂时美了,未来愁了;鼠辈乐了,子孙苦了。看着舞池变幻的灯光照着群魔乱舞的艳女,我的脑海出现了天崩地裂的蓝光,熊熊燃烧的天火,气势汹汹的水患,张牙舞爪的旱魔,漫天遮日的雾霾,无处不在的瘟疫,各种各样、行行色色、五花八门的天灾人祸,不请自来不约而至的降临在这颗蔚蓝色的星球上,我们这些高智能、高情商的人类该作何感想?虽然我在科学的理论上无法把人类破坏自然、损毁生态与灾难祸患联系起来论证,但残酷的现实却说明,人类无度的捕杀生灵,就会使生灵失去平衡。无端的使用开发破坏土地,就会使我们的生存空间泛滥成灾。热爱环境,保护资源,与自然和谐相处已成人类的共识!
哦,我那心中的库勒河啊,那是条遥远的河,梦中的河。
库勒河啊,你永远与我同在,流淌在我生命的长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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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吕媛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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