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 生

◉ 白丁（中国)

独步山林，溪水从源头开始漾着笑涡，似乎欢迎我这位从闹市而来的不速之客。这道溪流，原本温柔得象少女般可爱，但不知何时流入丛林中，她的身体，便被囚禁在重重叠叠的浓翠之间。

晨时，她不能更象玫瑰色的早阳微笑，明澈莹晶的眼波，逐渐变为忧郁色的浑蓝或沉绿，时时凄咽着幽伤的调子，她是如何的沉闷呵！在这初夏万物青春的时候！

一番大雨过后，她涨高了尺数。偶尔早凋的桃花片和个别因受风折损的一些绿叶坠落下来，以枯萎的粉色或伤绿的斑驳，浮在她的脸上，晓霞溢出时，浅浅的玫瑰色从树隙里涂下来，她似乎变得有点儿龙钟的疲惫，陆离的波面，便泛出用尽全力才象一点彩虹的光，由此才能窥测到她一些快乐的神情！

我想，如何才能恢复她少女般的纯情？于是，急忙放慢脚步，想转过身向以前的源头而去。

我边走边向沿途溪中的落瓣、折枝、斑驳叶影用眼神打着招呼，尚有树上的叶儿听了东风狡狯的劝告，私下离开大树母亲，飘到溪水里贪玩儿，岂料，风偷偷溜走了，没有回来，这些被蛊惑的叶片和花瓣，再也爬不上树身，永远失去居高临下的岁月，一但跌入溪水，反到毁掉溪水美丽清洁的容颜。

溪水一开始是怎样开心呵？后来又是怎样悲鸣？我不愿知道。

她将那些可怜的失足小叶片、小花瓣、失根的小嫩草，推推挤挤漂进一个漩涡，让它们打转、舞蹈，她反倒象一位幼儿园的小阿姨，带着一群孩子在山林里又开始欢快地游戏，居然把自己的忧伤忘得一干二净，而在我眼里，她似乎更象一个母亲，领养着无数非亲生的子女～叶片、花瓣、无根草，以欢乐抗争着时光的流逝和流逝中的不幸。

我停住脚步，站立溪旁，企图放弃她的上游，因为我感到，这里的她更象一个经历过忧伤的少妇，带着一种彻底成熟的气势向山南向阳坡地而去！她的歌声越来越激荡，且趋势着一种混鸣的时光交响，她要流到江河里去，要奔向大海，一个生生不灭的，属于她的世界！但我终于难料到，她和这些孩子们要经历怎样的曲折和跌宕，更要经历怎样的辛苦。

站立山中，我望向东方，斜阳照过的人间，长河正在滚滚滚东流，它所有路过的地方，仿佛都留下溪水汇集的岁月纹痕，从卡日曲到渤海湾，象一条巨龙东西漫贯过辽阔的高原，图腾于这片大地，一头扎入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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