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读书记/崔凯总编推荐

◉崔凯 (华协)

余半生逝焉，学亦未深，回首向来，常憾恨此身未遂宿愿，困囿于生计之迫，奔波于经济之途，所获了了，奈何空付！

余家世薄，自高祖父于乱世中落，抵于陇亩之间，瘠田困守，鲜有显达。余幼时初学，身薄而志短，自忖得一教书之职，此生足矣！惟愿有书可伴，混沌度日也罢！

启余读书之缘者，得幸严慈，慈母虽学甚少，然深信读书之用。自幼对余谆谆教导，鞭策未辍。再者乃余外祖也，外祖身世浮沉，虽家富而身卑，因母庶而飘零，后母早逝归家，身主而事仆，备受摧虐，其家有私塾，亦只零星读了几载而已！好在聪慧，古学有底。余少时常聆教诲，便生羡慕之情，渐谙读书之要，铭记于怀！

外祖与慈母训导之恩，受用一生，余每每警醒自己，不忘博读，稍有暇而进读，各样书册常伴左右，素已成趣，素已成习！

识字之初，家居偏僻乡野，时代艰辛，无甚可读。闭塞之状，一纸报亦难求矣，更遑论诸多书籍。彼时祖父于社里公干，不知何处得来几册书籍，堆于旮旯之间，无人问津，余正少学能读之时，偶遇之，如得至宝，逐一取来，反复阅之，甘之若饴。如今尚忆的几册《大刀记》，《隋唐演义》，《吕梁英雄传》，《三国演义》等，奈何识字尚少，囫囵吞枣亦难免哉！

及至中学，已至上世纪八零年代中，所识渐丰，由诗词而古文，由国内而国外，逐得渐进，涉猎愈广。彼时县城甚小，三二条街，尚是沙石铺路，风吹沙撵，唯有之一间新华书店常是闭门营业，有时路过，须望一眼可有落锁，方知营业否。进得门去，铺面狭窄，书架中隔通道台柜，购书者须探出身，伸了脖颈，迷着细眼，方识得书脊小字，然后呼来售货一女，冷目耷脸，抽出甩柜台上，不等人翻看几眼，便欲夺回了。

余囊中羞涩，实未购过几本。书店经营不善，经年累积陈旧，时有于店外打折出售，此亦余之所盼耳！偌大一木板架，凌乱堆叠，横七竖八，诸多只手上下翻腾，似有哄抢之状。谁若得一心怡，递将售员手中，反手一戳，交钱走人，转身之际似有兴奋之眉眼飘来，亦不为怪。余抢得几回，握之欣然，亦未能免俗也！

余少壮多在外，各地所往者，亦尤好书店。余读书无精进之专往，信手随兴，各类书籍购得诸多，古今中外，经史子集，政经文论，诗哲工学等等不一，经年累积，亦有几千之多。书架案上，枕边行囊，摞列横躺，以备不时之便。偶亦望之窃喜，虽不抵钱财，亦或可做门面，自诩半个读书人可乎?

余读书，未得要领，秉承随心，不自苛求，读进者精读细研，手不释卷，遇精彩处须要抄录几行，或涂鸦两句心得注解，读不进者随意翻看，略知大概辄罢。如今年岁具增，记力难从，看过的亦渐忘诸多，还与圣贤亦未可知！

余亦爱书，得之后扉页印章或签名，以志己存。翻看亦爱惜，从不肯于书页内落墨的。余犹不喜借书之人，怎奈余面薄如纸，彼皮坚似铁，虽誓不外借，却常破了又立，幸而余之臭名昭著，来者渐稀。

扶今而追昔，人生过半，憾事亦多，唯读书一好，尚可慰己。虽未见精进，以成名事，亦当足矣！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余深以为然！此生之得者，悉己之贫寡，知世之艰辛，孤行之笃然，祖业难承，性愚不敏，故愈发不敢懈怠，惟学以补，是为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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