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那株芨芨草 ——忆母亲 优秀奖

◉ 龙文

1
一个雨夜
梦和您一起走来
流光带我回顾
泥泞的夜
雨打湿了窗纸
风破口而入
呼啸，嘲笑煤油灯的昏暗
父亲打马回来了
您捂着疼痛的胸口
挑一下灯芯，照亮
欢欣落寞的笑意
泥炉燃起了风干的牛粪
或明或暗闪烁在您消瘦的脸庞
慰藉您难以忍受的痛楚
温暖您伤痕累累的心绪
我和妹妹轮流按抚着您的脊背
驱赶您寒冷和疼痛
深秋的夜是多么漫长
晨曦，从土屋旁的芨芨草丛中升起
您支撑起身体，又开始一天的忙碌
芨芨草在风中摇曳
我的梦随我的眼泪一起流淌

2
寒风肆虐
盐碱地，路变的白花花干硬
牛马群走过
拾牛粪的孩童扔下箩筐
追逐着蒙古百灵
迷失的路难以回寻
风揪扯着芨芨草
西北利亚白刺瑟瑟婆娑
裹紧破旧的棉袄，捂紧奔跑的余热
远处出现您召唤的身影
我不害怕
因为您是指引我的航灯

3
老井里的水
被寒风堆积在井台
成圆润而张着大口的白玉
荡一下井绳，翻滚了一桶满盈
厚实的千针鞋底把光滑吸附的更紧
一把一把拉起深深的沉重
冻裂的双手又被勒的血红
肩头新伤叠压着旧伤
每挑一担回来，门口
有刺骨的寒风和爱怜的眼神

4
出去读书
早早地为我准备着衣物
煤油灯下的夜
被麻绳拉得细长
黎明惊醒我温暖的梦
您的疲倦晃动了灯影
掩紧我的被子
慈爱目光流淌着欢欣
要启程了
把家里最好的塞进我的行囊
少年的稚嫩读不懂艰辛

5
时光匆匆
一个匆匆接着另一个匆匆
少年的奔放与轻狂
少年无知与张扬
不知何为畏惧
可只害怕您的眼睛
那双眼睛
洞测我的灵魂
把偏离纠正

6
青春
那是个没有遗憾的青春
日起日落像转动的经纶
喇嘛庙偶尔会传来或高或低的颂咏
张扬的青春不知何为虔诚
骄傲的目光淹没了谦逊
无知无畏衍生了目中无人
嘴角总是飘着嘲讽
您的告诫
我读懂了包容
耳边常常缭绕着温柔的叮咛
您又呵护我走过那个迷失的青春

7
淅淅沥沥的雨
淋湿了我的记忆
那个春天
您站在老屋旁向村口张望
又一次落寞地转身
芨芨草开花了
伸手轻轻地抚摸
似乎是您最疼爱的那个
四季轮回
芨芨草籽粒熟的饱满，却随风远飞
一个孤独的身影
凌乱的白发飘起了寒冷
只有芨芨草还在身旁摇曳

8
一个寒冬
北风中矗立着一座孤独的坟茔
我的灵魂在那一刻被掏空
无法顾及的痛楚
“子欲孝而亲不待”才被读懂
老屋旁的哪株芨芨草还立在风中
今生的错过，下一世去救赎
不做木棉，只做一株芨芨草
守在您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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