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什么需要被文字记录下来——组诗

◉ 陈白衣

@读李米《梨》诗

寻摸许久，那只梨子从自转
开始向我公转输出
数百只梨子
由青转黄地衔接
我失败于一刀切下
却无法削出一个完整的苹果
我又寻摸许久
它在产生水、糖、空气和远方
向外悄然布置着高山、溪流、大海、荒原
而在产生皮肤、眼睛、和嘴巴的
漫长过程中
我不得不后退蓄力
按它的轨道，推回宇宙深处

@俄罗斯套娃

一条河被拿走后
另一条略小的河才能原地浮上来
岸在刻划痕迹
刻一道
又拿走一条
-----逐次剥落、瘦减
俄罗斯套娃般
拿到最后
就看到
逃进枯水期的淮河了
它缩着身子
把两岸淤泥往身上轻轻裹了裹

@摘除阴影

我的一个朋友走进春天
只靠近桃花、梨花等淡香型的植物
每次看到油菜花
要躲得远远的
她说皮肤对金黄色的东西
过敏
就像某些字、词、句
稍微涂抹明亮的颜色后
也会关小黑屋
我称之为非法摘除所谓的
语言性阴影

@农忙时

割掉的油菜籽
堆放在它自己粗壮的杆上凉晒数日
朋友说：人手少。
他的葡萄园还没打药、除草、搭棚
一路上，布谷鸟口中的扳手
越拧越紧
可是田野上
松弛的麦浪轻轻摇晃土黄色的秋千
机械与收割的人并不多
而天上飘来的云，看几眼又要飘走
它们来自远方
和我一样，即不是帮手
也非归乡人

@瀑布

瀑布垂下的
不是白发，就是白胡须
每次
我都情不自禁
踮脚
想看看那断崖上面
手提刀斧的老头
是谁

@陡坡塘

落差迈出关键一步
使河流翻出白色的布帛
我跟着师傅和师兄们
正一遍遍从陡坡塘上牵马而过
白龙马立起另一条河流
走着湿漉漉的光
片尾曲响了
为什么导演还不喊“卡”
抽刀断水的人
已赶往下一集布置新的劫难去了
孩子还没接
晚饭还没做
好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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