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去敦煌看骆驼/苏拉木塔格总编推荐

◉苏拉木塔格 (甘肃)

去敦煌看骆驼，是一个梦想。
这个梦想极其简单，却又很不平凡。我生活的瓜州，与敦煌仅隔一片戈壁，直线距离也就百余公里。开车的人，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骑车徒步的人，一天也就到了；然而，这不仅仅是距离问题，到敦煌看骆驼，还要讲究时间和心情——时间紧迫，走马观花，那不是我的想法；心情不好，郁郁寡欢，也不适宜去观看。
骆驼这种动物，高大、特别，一般出现在荒漠戈壁地带，并不为大多数人所熟悉。但我有幸，在很小的时候就与它有过“接触”。记得有一年秋天，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串骆驼，在两个骆驼客的牵引下，悄然进入老家封闭的村落，它们的驼峰间，搭载着大包的盐巴，这些盐巴，换取了村民们刚刚收获的豌豆和莜麦。
我们小孩子们并不关心交易，只感觉骆驼的神奇——它站起来是一座山峰，卧倒的时候，又似一块土褐黄的岩石。它庞大的身躯与娇小的头颅很有趣，而弯曲的脖子更是一道神奇的风景。
我们围着骆驼转。它们用嗷嗷的叫声表达不耐烦，间或对着我们从口腔中喷出白色的唾沫。我们吓坏了，只能远远地瞅着它们，等它们离开时，又一哄而上，去争抢它们排出的宝贝——那种表面光滑、像核桃状的粪蛋子，不知是什么原理，也不知是谁的发明，据说这宝贝在晒干的时候很好玩，可以用石头砸出很大的响声。

记忆仅此而已。
再一次看见它们时，我已移居瓜州。我在这座宁静而偏远的小城无所事事，每到周日便领着一个小兄弟游山玩水，在荒野里到处游荡，看遍西部的日出与日落。
有一次，我跟他徒步翻过十工山去看踏实荒原上的秋色。当我们追逐一片紫色的红柳花海时，竟然额外地看见了一群聚集在路边上的骆驼。它们有的隐于花海，只漏出土黄色身体的一部分，有的抬高头颅，警惕地注视着我们，鼻息间发出一丝丝热气。我们靠近它们，拿着像素极低的手机围着它们拍照；我们还发现，有一匹骆驼被围栏的铁丝缠住后腿，便找来木棍，冒着被踢被喷的危险，压低铁丝，把它解救了出来。这匹解救后的骆驼，并不急于离开，只扑闪着长长的睫毛，转头感激地注视着我们，仿佛要努力表达点什么。它的温顺，改变了我对它们易怒暴躁的刻板印象，但我依然心生敬畏。它们是这片土地上自由的精灵，我们对着它们喊叫，它们才携带笨拙的身体奔跑起来，很快隐入红柳林中。我一时激动，写下了下面的这首小诗。

脚比我的大
将碱滩踩出了一个个窟窿
头比我抬的高
眼里全是风景

偏远的荒野
雨水断流
石头坐化
唯有你，还在逗留

因此
大漠是你的
远方是你的
夕阳是你的
明月是你的

我只是那个，站在画面外
假装坚强的人

这种美妙的相遇和交流，更增加了我去敦煌看骆驼的决心，甚至这种想法渐渐成为一种执念。

汉朝的马帮，唐朝的驼队。
汉朝用它迅疾的快马，赶走了骚扰边疆的匈奴，将整个河西走廊纳入华夏版图；而张骞凿空之后，骆驼用它忠诚而负重的脚力，踩踏出了一条辉煌的丝绸之路。
当下有人把生活过得很复杂，一生都在忙忙碌碌。而我却关注一些乱七八糟、在他们眼中毫无价值的事情——譬如去敦煌看骆驼。
我固执地认为，到“华戎交汇”的大都会敦煌，可以触摸莫高窟壁画的意境，徜徉于鸣沙山的金色沙粒，让月牙泉的宁静清澈洗涤世俗的眼睛，深度领略玉门关的古老沧桑，穿行雅丹地貌的神奇，而后静静聆听那古老的悠悠驼铃，感受厚重的千年文化，是人生难得的快事和幸事。
“无数铃声遥过碛，应驮白练到安西”。沙漠、戈壁、绿洲，胡杨、蓝天、黄沙，驼铃声声入耳，飞天衣袂飘飘……这般远去的或者幻想之中的意境，怎不令人心潮澎湃、心驰神往呢。
去敦煌看骆驼，虽然还未成行，但我早已沉醉。就让我调整心情，整理时间，怀揣美好的想象，憧憬脚踏敦煌大地的那一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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