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选（9首）/湖北分会

◉ 蒲耀茂（四川广安)

1.借
文/韩江雪（小韩妮儿，韩付运）

我的脚在
最后禁足的日子
心随迟子建
去感受
《额尔古纳河右岸》的风土人情
去邻略
鄂温克人的悲欢离合
去体验
守猎，训鹿生活
去感受
每一个受伤的伤口愈合
愈合后在雨天里的反应
来丰富
自己的喜怒哀乐
惊恐厌怨
我看见自己
在宽大，宽广……
能优容，宽容……
去柔软，去同情……
更懂得，更慈悲……
不难为，不苛责
一一自己和他人

轻言问候：
望见别人
照鉴自己

2.时光
文/罗道元（湖北)

三十岁前，光阴如此肥硕，充盈
让人习惯于漠视母亲温暖的叮咛
长期懒散，任性，假装睡到自然醒
却将窗外鸟鸣啾啾作为悦耳的歌声
直到她一去不返，直到它推陈出新

而我，除了收获年轮辗过的沆洼和沧桑
以及背井离乡的孤苦伶仃，踽踽独行
依然一事无成，所有的梦想化为灰烬
三十岁后，我只能凝视一株塔松的身影
叹息，只有它忠诚地替我守护母亲的坟茔

时光如风刀霜剑般冷酷无情，残忍
让人撞南墙，痛失至亲抑或山穷水尽
等到霜染两鬓，拖家带口，力不从心
方才幡然醒悟，感同身受，敬畏生命
为悄然离去或荒废的岁月感到羞愧，悔恨

3.冬天我陪你
文/童华（四川）

寒冬岁末
流年辗转
寒气正深处
你说这个冬天有点冷
越岭寒枝香自坼
冷艳奇芳堪惜

我给你说
有衣暖身
有人暖心
冬天我陪你
我义无反顾
奔向你心的港湾

跨越茫茫雪原
为你跋涉而来
带着阳光艳丽明朗
带着皓月清辉荡漾
让炽热的火焰
点燃梅雪相约

冬天我陪你
约定你和我
不牵紧我的手
这冬天就冻了你
搓搓你小手跟一起过
寒冬散尽，暖意盎然

4.破空而来
文/虬岛

潺潺流水
遥远的山脉
静谧的小村庄
雪村隔绝的孤岛
一袭宽大而空寂的袈裟
双手合十，柔和，慈悲，寂静
肉体是一条河，载着灵魂的烛火
破空而来

所有日子剧本早已编写好
山腰森林密布
山间云雾缭绕
杜娟在山坡丛林盛开
抓住远方，桅杆，还有棺材
寒风呼啸，在林中穿梭着幽魂
雪后的山林静谧无声
徜徉在草原上的成群牛羊

故乡羊群小鹿在旷野跑过
黄昏，牛背上蹲着白鹭及童年
照见青灯和红烛

5.垂钓
文/张维清（湖北）

把自己扮成姜太公
压低影子，藏住孤独

把自己坐成一尊菩萨，或如诗入画
像独饮雅茶，品一种文化或透人生百态

此时的心比湖还空，可以闭目养神
清洗尘世伤痕
可以种下你的诱惑，谎言，阴谋……

在这里，湖就是磨刀石，磨亮你的旧性子
磨亮你宁静的时光
在这里，可以在荒芜处，捡点慢生活和快节奏

可苦了你的眼神，死死盯在鱼杆的前方
让湖水读懂你眼中的支离破碎和惊心动魄

从孤线里走出呼啦声
生死搏弈，时放时收，忽远忽近
仿佛拖远了自己

笼中的鱼，跳不出龙门
湖水，那是它哭醒的眼泪

6.金水河
文/张维清（湖北）

仅仅那段弯曲的河流，应该是你父亲佝偻的背影
活在金水河心中的那座山，应该是你父亲挑走田野的梁

炊烟只管水乡，人家，只管母亲的呼唤
被黄昏喊出的排比句，插在金水河的夹岸上

我生怕岸边的桃花赶过来，羞红了金水河
也生怕油菜花的芳香，在岸堤回味你八千年前的缠绵和细语

河水牵着长江，生怕它走失于大海
河水托起渔船，托起渔歌，托起被夜喊出的几粒灯火

我雇佣十个纤夫，也拉不直折折叠叠的金水河
我聘请十个拉琴的人，也没弹出河弦里飞出我伤感的谣歌

金水河，母亲河，那是母亲从乳房里挤出的奶汁
养活了我刻骨铭心的乡愁
金水河，那是我出生时的一根脐带，无法割舍眷眷的故乡

金水河，那是送给我一条洁白的哈达
金水河，那是父亲放牧的一条长鞭，抽打我疼痛的惆怅

7.落叶
文/张维清（湖北）

绿，春天给的，它能拒绝吗
黄，秋色煮绸，相思的浓度

黄叶，写满人生春秋，叶对根的倾诉
茎脉，一头挑起清风，一头挑起秋歌

梦见，形影相随，最后，把自己的心交给了花朵

用黄昏糊的吊脚楼，没有房产的房产
又有谁给它半粒烟火

鳞峋的树枝，清理小村，天空的破产和冷清
出卖鸟巢里，我如歌如泣的乡愁

化作泪滴的秋叶，在风中纷飞
一条条抛物线画不出它的忧伤
蓝月亮也洗不白它的惆怅

一群思乡的叶子，有些聚散，有些离合
紧紧抱着大地，化成腐烂

还有谁为它们举行一场悲壮的葬礼
秋的悼词，被风吹散

8.燕子
文/张维清（湖北）

用火紫尖儿的嘴，擦亮春色

驮上白云，抛弃的破折号或省略号，恰似一首绝句

呢喃声声，声声呢喃，碾碎千山和万水

曾以为那是剪刀，把春风裁成燕子的形状
曾以为它是舞蹈家，穿上燕尾服，在天池里，跳起了空中芭蕾

与父亲签订镀金的盟约
就像一个回字，一个小家挨着一个温馨的大家

驮上屋檐出门，背个黄昏回家
空空的燕窝，装满金黄的梦想

那是小村的信天游啊
让禾苗和根须听到，宛如父亲的呼唤
那是和佛啊，穿上袈裟，在田野上，播洒经书

秋风不归，稻子不黄，它也要回家
打包秋色，拎上父亲的咛叮
告别难舍和难分

可苦了父亲，掐算日子的指头
在风雪中，眺望它的归期

9.霜
文/张维清（湖北）

如果不腾出秋夜和星空
或许它不会流落人间

捡一粒寒霜，那是游子小小的乡愁
捡三粒，或许是李白，纯粹月光的修辞和星光的语法

是啊，这是月光密制的唐诗，甜了李白思乡的文字
是啊，从山沟沟，野草草，捡回的偏方，熬成汤，也治不好骨子里久违的相思病

曾以为从破产的芦苇荡里，飘飞的芦花
曾以为那是唐朝的白云，磨成的白粉，调稠的霜降

我把霜读成了深秋或躺在大地上无声无息的水
又把母亲满头的花发读成了白霜

我从来没有给唐朝或李白写过信
生怕惊动过往的岁月，喊醒的忧伤
我把思念的文字，埋在灰烬的遗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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