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韩：寻找（小说）主编精选

◉马韩 (山西)

来到这座城市五年了，我已逐渐迷失掉了自我。我一边搅拌着杯中的咖啡，一边和对面坐着的这位我在这个城市中唯一的男知己阿彪诉说衷肠。

你这是准备金盆洗手了？忍心吗？阿彪问。

是的，我不想继续纠缠在这几个女人中间虚度光阴了。我要做回自己，告别“托马斯”。对了，托马斯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的主人公，他有一百多个情人，而我还不到他的十分之一。

想好怎么收拾残局了？

还没有，我正一筹莫展呢！这不，想请你给支个招。

阿彪仰头大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你就别拿我开涮了，告诉我该怎么处理得当？我急切地追问。

这有何难？这可比你当初死皮赖脸追人家简单多了！你编辑一条微信,内容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该到我们作别的时候了。谢谢这么多年来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然后，动动手指，微信群发，游戏结束。就这么简单。阿彪说。

这未免也有点太不道德了吧？或者说，是残忍。当初都是我主动出击，各个击破。这好比我看中一家便利店，以后便成了常客。有一天，我突然不去这家便利店购物，而选择了别家。我总觉得，面子上怪难为情，像负罪似的。你的意思是叫她们主动放弃，自动退出？

你可真是个君子，伪君子！阿彪白了我一眼，似乎是在为她们鸣不平。

是的，可以这么理解。这样一来，我便没有负罪感了。我低着头，答道。

哎，为兄弟两肋插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缘来缘尽，一切兼有定数。老衲再给你支上一招吧！

去你娘的，少贫嘴，快步入正题。我像看到了救星，满怀期盼地追问道。

你先别急，容我喝上几口咖啡。卡布基诺。真香！今天的咖啡你请客！

阿彪独自陶醉在咖啡的诱惑中。

快说，不然马上还钱！上个月借我的五百块钱到现在还没还呢！

你还没忘？我以为你辗转于石榴裙下，早忘记了。好吧，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给你出一招，保证出奇制胜。它不属于三十六计任何一计，乃我原创。只区区四个字就涵盖了它的精髓，它就是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什么馊主意，你小子想叫我罪孽深重啊？

看看，这种精髓，怎么能一下明白呢？别急，我慢慢解释给你。所谓以毒攻毒，其含义是，你已深中情花之毒。你须找一位绝世佳人扮演你的未婚妻，用她的美貌和由内而外所散发的气质，去征服她们当中每一位。这样，她们既会主动退出，又会对你表示祝福，可谓两全其美。只是，此计不可外传，事成之后，我将申请专利。说完，阿彪得意的大笑。

滚犊子，你是拿我在为你的专利做实验啊？阿彪已经近似于狂笑。

走出咖啡厅。我和阿彪分道扬镳。临走时，阿彪还祝我旗开得胜，早日走出魔杖。我苦笑了下，象征性地挥了挥手以示再见。

我边走边寻思着阿彪的计策—以毒攻毒。我心里默念这四个字，觉得此法似乎可以试试。只是，去哪找这样一位绝世佳人呢？恐怕，除了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里，这世上是别无可寻了。我决定即使大海捞针，也要找寻。

城市的傍晚灯红酒绿。汽车、行人川流在拥挤的街道上，彰显了这个一线大都市的繁华。

我独自一人行走在城市的一角，不断回想着白天和阿彪在咖啡店里谈论的话语。呵呵，绝代佳人，总觉得她不会存在于这个都市之中。即使有，或许也仅仅存在于江湖。可是，江湖又在哪呢？

我脑袋里开始思考着现如今的江湖。诸如瑜伽馆、美容美体中心、女装专卖店、周大福珠宝、不知名的夜店之类的都算江湖吧？

我开始频繁光顾这些所谓的江湖。

我走进一家珠宝店。

珠宝店内灯光璀璨、珠光宝气。柜台下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奢侈品。各种物件闪着耀眼的光芒，直叫人眼花缭乱，心起涟漪。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环顾四周，这里的服务员身材没的说。都是尖顶尖，个顶个。我的目光像小李的飞刀一样，快速地从她们每个人的脸上一闪而过。什么绝代佳人。或者说，都是是些花瓶。

“嗨，帅哥！来看看今年夏天最最流行的黄金玛瑙手链，要不要选一款送你女朋友？”哇！真是叫人难以忍受的声音。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么沙哑的声音会出自于一个花瓶的口中。“哦。谢谢。我......我只是随便看看。”说完，我头也没回，慌忙走出了珠宝店。

接着，我又路过一家瑜伽馆。瑜伽这玩意在这个城市很受中产女性的青睐。我认识的好几个女人都喜欢到这里折腾，流汗。可笑的是，这些女人们都是临时抱佛脚。她们多数平时生活无规律，贪恋美食，零食不断。等哪天和闺蜜或男朋友逛专卖店，看到心仪的衣服想试试，才发现胳膊不争气，肚子不争气，大腿不争气，哪哪不争气。于是，一狠心，就抱了瑜伽班。要说能坚持下来的，屈指可数。不，好像没有一个。

我透过门店的玻璃往里面望去，里面灯光柔和，显得柔情似水。一个扎马尾辫的女人正在拨弄着几个学员的动作。马尾辫女人想必就是瑜伽教练。身材真好。黑色紧身低胸背心，墨绿色宽裤脚长裤。赤脚。染着红色脚趾甲。细腰。传说中的水蛇腰，还露着肚脐眼。肚脐眼周围没有丝毫赘肉，还分明有着几块若隐约现的小小腹肌。只是我看不清她的脸。她好像发现了我在窥视她，老是给我一个尴尬的角度。我觉得她倒是有点绝代佳人的样子。我继续朝里面看。

马尾辫女人好像昂首挺胸朝我走过来了。她的脚步是那么铿锵有力，我在外面都能感觉到她脚趾抓地时一起一落的声音。她正向我逼近，胸前两团肉随着她的脚步，摇摇欲坠。她距离我越来越近，我渐渐能够看清她的容貌。她有一张白的令人窒息的脸。五官在她白净的脸上按部就班地整齐排列，只是略显紧凑。综合评价，还算合格。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和她打个招呼吧！我正欲开口说：“不好意思，我只是路过看看。打扰你了。”没想到，她先我一步。“看什么看！滚！色狼！”说完，刺啦一声，拉上了窗帘。我一脸懵逼。我敢肯定的说，她不是我要找的绝代佳人。绝对不是。我又一次陷入失望。

我又去了几家夜店、女装店。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金庸已去，世上哪里还有什么绝代佳人。阿彪这家伙一定是在拿我寻开心。

我撒开腿，往前走，继续找。我告诉自己，只限今晚。过了今晚，从长计议。

前面是家书店。真想不到，五年过去了，这家书店还照常开着，晚上还是照常营业。不知道这家书店的老板换了没有。没记错的话，老板是个秃顶的胖子。我想起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我还是这家书店的常客。每天下班，我在书店旁的小吃店随便将就点，就一头扎进了书店里。

书店是个二层门脸房。一楼摆着各式图书。工具书、文学书、儿童读物；社科书、时尚周刊、服装美食......应有尽有。二楼是个专供阅读的地方，很安静。白天和周末，二楼的座位很是紧缺。许多喜欢读书的青年男女来这里充实自己。也有些孩子，大都是由父母陪着。大城市的父母和我们小地方的父母真的是不一样。他们的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要接受良好阅读习惯的熏陶，就跟我们小的时候经常要被灌输饭前便后要洗手一样。

阅读习惯不是强迫出来的，而是培养出来的。我想起曾经有什么人和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这是我第一次来这家书店时，这家书店的一个年轻女导购员在和我交谈中讲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和我一样，当初也是来这个城市寻找生计。

五年了。这个城市在我眼前悄然变化着。她还在这里工作吗？不会在了。怎么可能还在呢？她倒是和我说过她喜欢这份工作。她说喜欢书籍的油墨香，更喜欢闲下来的时候，捧上一杯白开水，看自己想看的书，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想想，她那时真是可笑。她活的真是太天真了。这不能怪她。她当初年纪太轻，还是个额涉世未深的孩子。多年以后，她一定会明白，这并不是份理想的工作。我说的理想，是收入可观。收入不高，怎么能一只待下去？这只能成为她初来乍到时的一块跳板。

......

这里不是江湖。但我有种想进去看看的冲动了。是为了看看阔别已久的良师益友——书籍？还是为了证实她的存在？

我想，两者都有吧。

我轻轻地推开了书店的门。

书店貌似没有太大的变化。这五年来，书店一直保持着夜里营业的习惯。都到这个点了，来看书的人只增不减，真怀疑这家书店设立的初衷是为了做公益。我径直来到吧台前，一个扎马尾的女孩正手捧一杯白开水，埋头读着一本展开了几乎一半的书。

你好，向你打听个人，我说的几乎有点口吃。

女孩抬起了头。那一刻，我们俩四目相对，彼此不约而同地说出同样的两个字——是你？

她几乎没怎么变，除了脸蛋有些不自然的红。老实说，她模样并不怎么出众。但我从她眼睛里，看出了和别的女孩不一样的气质。也许这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外在表现吧！

我只是随便逛逛，走着走着就进了这家书店。你，一直都在？我先开口说。

首先，我喜欢这个工作。其次，这里有我要等的人。女孩说完，脸上的红晕更鲜艳了。

等人？我疑惑地问。

是的，我刚刚还在想，如果今晚他还没有出现，那我就彻底忘记他。可是，就在刚才，他突然出现了，就在我的眼前。

我欣喜若狂。

原来，我要找的人，五年前就已经注定了。

谢谢你等我，我说。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嘴角微微上翘，露出迷人的笑。

马韩修改于：2023-06-08 13:43:43

马韩修改于：2023-06-08 13:5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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