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泪

◉ 李文佑

神泪

赵生偶入一兰若，见香案破败，塑像残缺，隅结蛛网，地多鸟矢，不胜唏嘘。拾枝刬画一诗云：百年香火一时衰，神祠无主自可哀。果尔神祇通幽隐，对之如何不泪垂。题毕，沉吟间，香案有落水声焉。趋而视，汪然濡湿，不胜惊诧，以为异。出而遍告乡里，以为神祠有灵下泪，毁之不祥。
翌日，有心诚者，锄秽修葺。越数日，便见焕然。善信男女，翩翩而至。有方十里百里者，驾牛跨蹇，往返于道。案果香烟不绝。妇叟童媪，虔求庇佑。求福求子，远祸来财，诸色人等熙来攘往，日以繁盛矣。
赵生惑于侥幸，不知其效何得如斯。一日雨霁，自来求福，口中默念：神衹有灵，庇护善人。佑我学精进，仕途通；薄酒三樽，信香三柱，面馒一笼，神其灵哉，伏唯尚享。祷已，欣然出。
途遇二童子，稍长者谓少者曰：“此乃题壁君也。”相与捧腹不止。赵生愕然，问：何以知我？不答径去。终不得其解。尾其后，见两童子已缘柱登樑矣。仰之见樑柁之间，有燕巢，下正香案处也。当其时，二童子求卵，见一书生入，遂屏其息以观，而赵生不知。二童子见其去，甚自得。再见赵生，乐不能支。
赵生惑，曰："何得胡突乃尔？"对曰："题壁事，本不足与外人道者，尔倡言灵异，果灵异乎？神泪，吾友溺尔！"
赵生大窘出。事渐泄，祷祈渐疏。
竹林风月禅曰：鬼神之事，昧于难识。造偶而事之，亦笃诚者慰心之举，信或不信，未便明朗。有货殖而富者，有盗而富者，有诈而富者，有劫而富者；诛求用苛，贫弱无助者尚多；报应不爽，何不显也？天道无亲，唯与善人乃人欲尔！做恶抑善正无已时，神乎圣乎，何以救之？直为天下苍生痛哭乃尔！
1987年10月上浣
20200406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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